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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八十】 蟬與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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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聞人秋繹登基為帝,白蘇九雖然出席了,卻只是在大殿角落裏悄悄當起了守衛,沒有接受聞人秋繹的封賞。

秦央的那封信,始終是壓在白蘇九心頭的一個巨石。秦央讓他‘速歸’,到底是出了什麽差池?

白蘇九思來想去,覺得肯定是那三個孩子出事兒了。一想到此處,白蘇九就歸心似箭,恨不得連夜跑回天剡。

沒曾想,他包裹都收拾好了,聞人秋繹卻突然辦了個慶功宴,非要白蘇九出席。

“烏齊國國庫虧空,不宜鋪張浪費。”白蘇九蹙眉回絕。

聞人秋繹卻如同一張狗皮膏藥貼在白蘇九的胳膊上,怎搖都晃不下去:“不嘛不嘛,說是宴席,其實就是將領們在一起吃頓熱飯。我昨兒開倉放糧,把國庫裏能分給老百姓的全分了。如今大家主動提起來要慶賀慶賀,怎好駁了大家的雅興。”

白蘇九哪兒有心思吃飯啊:“我真的得走了。再說,我本就名聲大,這臉上的偽裝能瞞得過尋常百姓,卻不一定能瞞過烏齊國的大臣。宴席間被人認出來怎麽辦?”

“認出來就認出來。你可是我們的大功臣。”聞人秋繹的腦袋搭在白蘇九肩膀上,吧嗒吧嗒地眨著眼睛賣好。

白蘇九頭疼,連忙推開了他:“功臣可不敢當。你要知道,我是抱著目的輔佐你的。”

聞人秋繹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蔫了下去:“十座城池罷了,就算你不主動提,我也會為了向天剡示好而給一些好處的。”

“你當時真不該開口就十座城池。”白蘇九想起上輩子的事兒,那時也不過是三座城池。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前世的時候是烏齊國與天剡打了個平手而談的休戰合約,如今則是斷臂求存。

聞人秋繹兩眼一亮,嬉皮笑臉道:“喲,你這麽向著我烏齊國,不如換個國家當國師?”

白蘇九毫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哼笑道:“我在天剡國一點點把我們太子給培養出來了,一點點熬到現在。我那邊還有朋友、徒弟,你讓我撇家舍業啊?”

“全帶過來唄。”聞人秋繹大言不慚。

白蘇九連連搖頭,好生相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我相逢一場便是緣。然而我畢竟不是烏齊國的人。你舍不得我,沒關系。待我們太子繼位,我便清閑了。那時候我游山玩水時會再來看看你的。”

“那得多少年啊...”聞人秋繹憋著嘴,委屈巴巴地揪著白蘇九的袖子。

白蘇九擡眼想了想,數著兩根手指頭道:“兩年,頂多兩年。你放心吧。”

白蘇九最終還是連夜走了。聞人秋繹送他一匹駿馬,給他拿了些盤纏。白蘇九沒要盤纏。他本就是妖,用不著在路上休息。

“白蘇九,記住你說的話。兩年後來看我。不然我以烏齊國國君的身份再度向你提親,你自己看著辦。”聞人秋繹蠻橫地叉著腰說道。

白蘇九哼笑:“把你的非分之想給我扔咯,好生當你的明君。”說罷策馬絕塵而去。

聞人秋繹的心隨著白蘇九的背影融入黑夜,咕隆一聲就沈到底兒了。他踮著腳眼巴巴地瞅著,喃喃自語:“白蘇九...沒良心的...居然都沒回頭...”

白蘇九一路疾馳出了都城。順著地圖直往天剡而去,路上,白蘇九構思了無數個可能。君南衡又病了;白辰軻要散魂了;白棲梧枯萎了;阿年被人發現了...

每想一次,白蘇九的心臟都如同被一只鐵鉗攥住了似的,嘎吱嘎吱得流著血。就當他那可憐的小心臟變得皺皺巴巴快要在擔憂中報廢時,意外出現了。

白蘇九行至烏齊國的北敖城外時,於半山腰上,愕然發現一只龐大的軍隊長驅直入,從雪原地帶趟了過來。

白蘇九的心臟停跳了半拍,連忙拿出烏齊國地圖。只見北敖城地形特殊,乃三國之交界處。往東與天剡隔山相望,往北,

則與一雪原國——遠厲國相鄰。

白蘇九隱去身形,定睛凝視過去。只見這支大軍衣著厚重,想必是從極寒之地來的。

“趁火打劫...”白蘇九心中一驚。最大的問題還在後頭。這烏齊國剛剛平息了內亂,完成了朝代的更疊,地方官員早就樹倒猢猻散,死得死,跑得跑。眼下遠厲國來襲,聞人秋繹保不齊連信都沒收到!

“該死。”白蘇九擡頭看向層層疊疊的山巒,咬了咬牙,一扭頭往回跑了起來。

白蘇九一路跑進北敖城,老百姓們正張燈結彩慶賀暴君已死。白蘇九策馬大吼道:“我是九公子!遠厲突襲!速速應戰!關城門!”

白蘇九的呼喊聲很快傳遍了整個城鎮。好在守城將領是白蘇九認識的一位起義軍代表——劉大牛。

“九公子!城門關了!”劉大牛有些驚慌,但看到白蘇九的一瞬間卻莫名得有了些許安慰。

白蘇九連忙問道:“城中駐守將士幾許?”

“回九公子...三百不到...”劉大牛面色發白。

白蘇九的心涼了個剔透。他們打得急,沒來得及部署。這北敖城也沒堤防鄰國的突襲。

見白蘇九臉色很沈,劉大牛忽然一挺胸脯吼道:“九公子!人少,但是能守!我們拖住,您快回都城告訴國君!”

白蘇九的眉毛擰成了一團,卻只能無可奈何地策馬離去。

聞人秋繹不會帶兵,新軍裏的將領除了胡風之外全是群莽漢。遠厲來得氣勢洶洶,他這軍師如若不回去,聞人秋繹搞不好得吃虧。

一路上,白蘇九心中悔恨無比。北敖城很可能保不住了,三百對上萬大軍,沒法打。這是他的錯,他太過依賴於前世的記憶,覺得聞人秋繹的登基路會一帆風順,只要扛過之後的災年不失民心便可。

然而,隨著每一次細小的改變,今世的事兒早就不能以前世的記憶來決策。白蘇九將馬打得劈啪作響,一路狂奔後終於在第三日便趕回了都城。

聞人秋繹可能已經得到消息了,都城城門緊閉,大軍在城外集合。白蘇九離遠了吼了一聲:“秋繹!”

聞人秋繹一激靈,慌忙扭頭去看。只見白蘇九風塵仆仆地跳下馬跑了過來。

那麽一瞬間,聞人秋繹這位新皇帝嗷嗚一嗓子就哭了出來,嚇得身後將士從馬上撲棱棱地往下掉。

“北敖城昨夜失守了,遠厲屠了城,消息今早才收到...都是我的錯...我以為一切都能跟以前一樣。”聞人秋繹抽泣著。

白蘇九一巴掌拍在了他後腦勺上吼道:“你哭個屁!你是國君!你忘了嗎!”

“你怎麽回來了...”聞人秋繹被打得頭盔都偏了,後腦勺上起了個大包。

白蘇九揪著他的衣領,小聲說道:“這是咱倆的錯,我陪你共同承擔。上馬,我們去迎敵。”

北敖城撐了一整天,全城人用命給他們換來了喘息的機會。白蘇九自感決不能辜負了全城人民的犧牲。他將軍隊部署好,決定從木凡城,厄蘭城兩處夾擊遠厲的大軍。

遠厲國的打法很粗暴,入一城屠一城,也不分軍,就一整支五萬人的大軍,一路打進了中原。白蘇九看著一封又一封的戰報,心中滿是狐疑。

“不太對。沒有這麽個打法。”白蘇九點著地圖示意聞人秋繹:“他這打法擺明了就是自斷後路。快雖快,但一旦輸了一場就是大劫。這麽打,除非只有一個可能...”

“他有後援。”聞人秋繹眼皮子直跳,忐忑不安地接道。

白蘇九頷首:“你分析得不錯。然而據我了解,遠厲國人口少,軍隊也少。五萬大軍,雖然驍勇,但保不齊已經是把家底都給翻出來了。”

“可是咱的軍隊也不多,就七萬。”聞人秋繹掰著手指頭說道。烏齊國本來不至於兵力驟降到如此,可惜,在之前的戰役中,折損了一批,剩下的還分散了。短時間內無法集合。

“然而咱們有糧草支援,在自己的地盤上,底氣也足。”白蘇九瞇著眼,越發看不懂戰局了。

聞人秋繹歪著頭,很是樂觀地說道:“遠厲國都是一群蠻人,興許不懂兵法只會蠻力。”

“希望如此...”白蘇九嘆息。

遠厲國並沒有給白蘇九多少分析戰局的機會。遠厲大軍如同虎狼,每到一處皆生靈塗炭。白蘇九按照計劃將遠厲國引到了木凡城與厄蘭城的交界處,親率大軍作戰。

大軍相望,烏齊國軍隊駐紮在離遠厲國營地二百裏開外的地方。雙方將領下了戰書,終在山谷中匯合。

白蘇九與聞人秋繹在後方運籌帷幄,只見遠厲國大將軍突然策馬橫刀而來,沖上前喊道:“天剡國國師,白蘇九,何在?!”

吧嗒,白蘇九手中的折扇掉到了地上。眾軍嘩然。聞人秋繹連忙回頭去看白蘇九。只見白蘇九一臉的驚愕,聞人秋繹連忙喊道:“莫要聽他裝神弄鬼!要戰便戰!為死去的百姓們報仇!”

大軍交鋒起來。烏齊國喊著:“血債血償。”

而遠厲國的大軍卻不約而同地喊道:“莫要傷了國師!”

白蘇九回過神,於戰鼓隆隆中擡頭看向兩側山脈,雙手忽然止不住哆嗦了起來。他扯過聞人秋繹吼道:“咱的人部署了嗎?!”

“部署了!昨天就...”聞人秋繹剛說了一半,就聽一陣天崩地裂,山上滾落下無數巨石!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箭雨夾雜著火油傾盆而來!

聞人秋繹驚叫而起,不可置信地看著雙方軍隊被這鋪天蓋地的巨石砸了個正著!轉瞬間屍橫遍野!雙方陣型全被沖散了,只剩下滿耳的哀嚎。

“...怎麽會...怎麽會提前了!”聞人秋繹揪著頭發嘶吼道:“快撤!快走!”

就在這時,一個龐大的巨石滾落了下來,直沖聞人秋繹而來。白蘇九慌忙飛撲出去,一拳將那石頭擊碎。

聞人秋繹呆呆地看著成了碎末的石頭,正要說些什麽,那之前叫陣的遠厲國大將軍不知何時連滾帶爬地跑到了他們二人面前,口吐鮮血捶胸頓足地喊道:“烏齊國的!我們都被天剡給算計了...”話還沒說完,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了他的頭顱。

白蘇九瞬感天旋地轉,扛著聞人秋繹往後跑去。聞人秋繹在白蘇九的肩膀上努力掙紮著看向一片血霧的山谷哭喊起來:“白蘇九!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白蘇九腳下生風,額頭青筋暴起,喉嚨中滿是血腥氣。

他知道遠厲國的‘支援’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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